「留白」
白视角/
随缘更新/
1.
过完这个生日，自己就二十八了。
大学毕业已经六年，所幸自己还算争气，已经有不错的收入，不错的朋友，不错的生活。但好像在父母眼里，只要我还没成家，没个归宿，就永远都只是不错而已。
诶，以前老跟你一起上学的那个孩子是叫刘...
昊然。
对对对，昊然啊，多讨人喜欢一个男孩子，我记得他比你还小一岁呢吧？昨天在商场碰到他妈妈，我们一下从中午唠到晚上...听说他到现在也还没处对象。
.......哦。
你俩打小关系就好。妈一直觉着那孩子是不是心里有个人，在等谁，所以一直不结婚？
我注意到老太太斜睨了我一眼，顿时紧张起来。
我...我不清楚这个，你怎么这么八卦啊妈。
你们天天腻在一块儿，初中高中都在一起，你怎么不清楚！
那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，再说谁老跟他腻一块儿了？....不就是上学顺路吗。
噢，他妈妈跟我都以为他心里一直都还有你呢。
......啊？ 我靠在沙发上，手心都捏出汗了。
你爸前两天还唠叨，糖豆又隔三差五溜出家门，晚上才飞回来叨窗子。这样下去，有天回不来了又要麻烦。你爸还说了，你要是能领个对象回家，谁还要天天浇花逗鸟操这个心啊。
她顿了顿继续道，昊然那样的小伙子也是可以的呀？
老太太那意味深长的眼神，我到现在都忘不了。
我心虚地扯了扯嘴角，妈，你别开玩笑了。整得跟你儿子没人要似的。
晚上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，把白天的对话嚼了又嚼。
我想刘昊然了。
都要三十岁了啊，想起他的时候，就恍若回到十六岁的样子。
我想十六岁的自己还是太过幼稚，感情上总是那么极端。强硬到自负，乐观到自卑，无论如何也不会顺风顺水。
故事从中间说起。
那时我有两个好朋友，一个是请我吃馄饨的魏大勋，一个是来我家蹭饭的刘昊然。
但不知道为什么，明明两个都是跟我关系最铁的人，他们两个却偏偏没有什么交集。
也怪我当时太迟钝，这些个中滋味儿也都是后来才知道的。
说到魏大勋，一个假期没见，他的单车后座就多了个女生，真是很了不起。
他眼光不错，女朋友还挺好看，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漂亮。举手投足间还时不时飘出茉莉花的味道。魏大勋说她仙，我没搭腔，也不屑，只在心里悄悄估摸着这是用哪个牌子的湿巾。
仙女可能都是阴魂不散的。
那天大雨，我杵在屋檐下掏伞，那个茉莉花般的女孩子又出现在我的视野里，她纤细的脚脖子上多了一截红绳。人已走远，我的眼神却僵在空中，心里很是不好受。
你喜欢这样的啊？我觉得她还没你好看。
是刘昊然的声音，在我耳边吹过一阵风，顺便唤起了所有在心里发芽的坏情绪。
好看你大爷，烦不烦啊！我猛得撑开了伞，一头扎进雨里。手指都被伞划破了，向外津着血。
他淋着雨追上来，一把拉住我。我甩着胳膊正要挣脱，他却先松了力。
诶，小白。
魏大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他撑了一把很大很大的彩虹伞，再护着那女孩儿也不至于打湿他的肩膀。
他好像总是这样，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所有人都喜欢他。
我不禁失笑，魏大勋在我眼里，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个大尾巴狼的形象呢？
大尾巴狼发话了，你们干嘛呢？雨里演偶像剧啊。
切，你们才是在演偶像剧吧。我拉着刘昊然就走出了校门。
兴许是四角恋的桥段太烂俗，雨神很快就没趣地停了手。
刘昊然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踏板，跟在我身边，说。我刚就逗逗你而已，谁知道你跟个炮仗似的，一点就着。
噢，我心情不太好。我加快了脚步，低着头搪塞过去。不料他紧紧跟上来，不依不饶地问道，谁还能惹你生气啊？
他自行车的链条声聒噪得我很烦。
我心里很清楚，就算我不说，他也应该知道了。那他为什么还要问？
我望向他，想把满腹疑问倾倒回去，但他的眼神实在太真挚，仿佛我一开口，那些话就会变成玻璃渣子。
忘了。我说。
忘了....他低声嘟囔一句，脸上却很快阴转晴。
他从包里翻出了一串佛珠，递到我面前。你看，我爸从西藏带回来的。
白敬亭，生日快乐。
他笑起来，露出他的虎牙，眼睛眯得更小了。
讶异之余，我有点难过，这让我想起了魏大勋嘴边的梨涡。
我伸手接过那串佛珠，沉甸甸的，每一颗都透着精心雕琢后的神圣。接完我就后悔了，因为我觉得它还是有点过于贵重，脱口而出的话似乎也是慌了神的结果。
....你喜欢我？
喜不喜欢你不知道，但你爱吃馄饨，刀子嘴豆腐心，最讨厌下雨....这些我倒是很清楚。
我搂了他一眼，刘昊然也没我想的那么纯情，因为他此刻一脸的“故事我不讲但希望你懂”。
我捏了捏手里的佛珠，咕哝一句，还搁这儿欲盖弥彰...
他笑笑，不再讲话。
十六岁的我没法否认，我享受这齁甜的神秘感。
我想试着接受刘昊然，并在接下来的几天避瘟神似的躲着魏大勋。可惜眼不见为净这话，我是无福消受的，谁叫老天就喜欢跟我开玩笑呢。
我去馄饨店，远远就看到了他那辆单车，一走近，果然，他正往姑娘碗里小心翼翼地倒醋呢。我的表情瞬间冷了，收了脚步，掉头就走。
他们在哪儿吃饭不好，偏偏挑这里。这家馄饨有那么好吃？放了百忧解还是迷魂药？
手机恰巧这时候亮了，屏幕上是一串熟悉的数字。
我的拇指落在接听键上，却迟迟没有按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接。
等到他第三次挂断，我捏着背包肩带，一头钻进了网吧。
这儿只有魏大勋带我来过几次。
不知怎的，那个老想跟我熟络的网管，这回见我气冲冲进来，可开心坏了。
他笑眯眯塞给我一支烟，眼瞅着火机就要递过来。
不料火苗还没窜出来就被一只手戒胡了。
我认得那双手。
刘昊然低着眼，从我手里抽走那支烟。
他把每个字眼都加重，眼神和声音都冷到可怕，我觉得泡着烟气儿的网吧都要被冻成冰窖了。
他还未成年，你这样就不怕被拘留？
他抓起我的书包丢给我，那个眼神我永远忘不掉。
我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，没敢开口，就跟在他身后离开了网吧。心里莫名泛起一阵感动和愧疚。
哎，不愧是我认识的那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。那我就更不能骗他了。
我把那串佛珠从手腕上取下来，递给他。
他瞥了一眼，吊着眉梢望向我。怎么了？你想回去抽烟？
我急忙摆摆手。怎么可能。
那就戴上吧。
我喜欢魏大勋，你知道的。
他沉默了半秒，只是问，然后呢？
我手都举酸了，讪讪收回来贴着衣角。
老实说，我还挺怕他生气，不由自主就换成了略带讨好的口吻。
刘昊然，你别气。我们还是好朋友。我妈很喜欢你，你要是因为这跟我绝交，我妈会骂死我的。
刘昊然的表情变得有些可笑，开口就是连珠炮，做朋友，做什么朋友，你想跟我做哪种朋友？
我被他噎得回不了嘴。
半晌，我平静道，可能我就是喜欢不上你吧。我说的是实话。我知道它伤人，但我必须得说。刘昊然，对不...
打住！最怕听这种了。
他闷声把单车调头，俩轮子几乎是摔到地面儿上。
我又一次伸出手，那这佛珠你到底.....
我话音未落，他已经跨上单车骑远。一截一截路灯的灯光下那个摇晃的身影越来越小，两侧的灯光交汇在路的那头，颇为仗义地罩着他的头顶。
心下轰然，我眼眶温了一片。
十月份，深夜的空气越来越冷。
我望着路边光秃秃的树枝，心想，那个跟刘昊然雪地里打闹的冬天，是不是不会来了。
-tbc-
评论(10)